永恒的忠诚
永恒的忠诚
大雪纷扬成凛冽而枯涩的沉吟,在山涧,在沟壑,处处飘过令人胆颤的讥诮。远方铁轨延伸到尽头,仿佛是通向无色的世界,呜呜的鸣笛每每经过,和着这片秀景。寂寥的山沟也在此欢腾雀跃。一位老人,披着破旧的军大袄在风雪中蹲着身子,枯黄瘦干的双手细细地捡着那些山顶不经意滑落的碎石,双手经白茫茫的洗礼褪成了令人心酸的暗红。
听着火车运作声愈来愈近,他挺起了一贯佝偻的背夹,拍拍衣上的雪花,浑浊的双眼满含即将喷薄的热情与渴望。待火车临近,他举起颤微微地枯瘦的手安置在耳边;而火车的鸣笛此刻唱起了阵阵欢快的音律。涌出的白水汽随着这片风花雪月舞动,淡淡地拂过山的眼眸。山曾经见证,一位老人与铁轨,与火车度过的那些年年岁岁。如今铁轨更换了数次,来往火车也穿上崭新的外衣,老人呢——依然数年如一日地准时安守在这。
老人一生没有孩子,这山,这铁轨,这火车,是他用一生所守候的最珍贵的宝物。
老人不知道确切的名字,与他熟络的人不多,称呼他为老计。老计居住在离铁轨远几十里的小木屋里。夜晚,火车每行到某处,便可看见一抹温馨的光亮跳动在幽深的山林,旅客的心头不知为何鼓动起了浓厚的温暖,但缕缕情感中又夹杂着许些悲凉。
老计的屋里有许多涩晦难懂的政治书,如《毛泽东选集》,《邓小平理论》……老计时常说国家兴安得不容易。这民族奋斗五六十年才取得现在的安宁,他老计一人为国家人民安全得了保障这比什么都值。
有些老车长也许知道老计年轻时的模样。浓眉大眼,身强体壮,去外头闯一番,不说别的,温饱问题和老婆孩子怎么用都不用愁。可年轻人也撅,说什么也不肯离开。那时戴个军大帽,身板绷地挺直向来往的火车敬礼。这一敬就是几十年,包含了时光也在老计的脸上大作文章。苍白的发丝染白,根根拂动在肃立的寒冬下温情的春季里,暴热的夏天中……
老计说每天他都凌晨四点起来,带好昨夜做的一带大饼饹子和一大桶水,顺便夹本书便出发了。晚春和盛夏还好,天已蒙蒙亮,路看得清楚,走起来也踏实。但秋天和冬天就困难了,那时树林还是漆黑一片,他眼睛也大不如从前,即使提个手电筒也会不经意滑跤。好困难才熬到了铁轨那边。便一路检查,有些大块的岩石对如今的他是一个难,但他愣是捡根粗树枝把它给挑了出去。饿了就吃个饼子,渴了就喝随身携带的水。
许多人都很奇怪,这样枯燥且艰苦的生活老计怎能不厌恶。老计只是笑了笑,他说:“在我年轻时秋天的某一个日子,铁路停止了运作,但我还是检查铁轨。一切结束后,已经是黄昏了,我就走回树林。夕阳把一切晕染成金色的天堂,黄叶纷纷飘落好似一场盛大的婚礼。我看着秋叶缓缓落在我的手心,时光的齿轮仿佛转动,我看见了自己的一生。走过那么多山,搬过那么多的岩石。我还看见那些被火车平安载送到目的地旅客的欢笑,我还看见我生日那天车站的工作员们陪我一起庆祝生日的情形。那一刻,我就决定我一生都要守候在这里……”
是啊,风吹过雪飘过,换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春季。当我们乘着火车路过那么多的郊野,我们是否能看见站立在铁轨上,那永恒的忠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