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一点天空给自己

我坐在父亲的车上，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七分。车行驶在开阔的北环大道上，一沓厚厚的试卷从我的腿上溜下来。

我并不理会。又是望着天边染得嫣红的夕阳。奇怪，平日的天空都是柔嫩的豆粉色啊，仿佛轻轻一触就破了。今天却是一种浓郁的紫红色。

下午六点零三分。雾蓝色的云都为漫天霞光沉醉，它们融化在殷红的温柔乡里。那样浓的颜色，教我像是想用清水化开一点。

“爸爸，你看，月亮。”

真的，天上有一抹白色，像是谁不小心用衣袖蹭上去的。

“明天你不是要考试了？快别看了。”

我这才想起期中考试。从窗外转回头，只看见一车白花花的考纲，白得刺眼。我仿佛已经为考试哭过许多次，后来也渐渐淡了。我不就是这样吗。

我爱考试，爱考试给我带来的成就感，爱自己在写出答案时一瞬间酣畅的喜悦与充实。

是什么时候我开始用考试来界定自己了呢？

比A好一点，比B差一点，哦，我在这里。

我厌恶这种感觉。

我更厌恶考试给我带来的功利心，我只是抑制不住地在想“我要比她强”“我要比他强”，却忘了我原本为什么喜欢学习。不是伟光正，就是喜欢，真的喜欢。

闭上眼，我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女孩子，坐在窗台上，给《诗经》配画，画“山鬼”，开心与恣意漾在眼睛的星辰里。那时候，我的眼睛里是有星辰的。

于是我忽然把一沓考纲和试卷粗暴地塞回书包。趴在车窗上，把手伸出去，把考纲握在手里又松开。嫣红透进我的心胸，我撕开一道口子迎接她。那一瞬间，我的胸腔和世界共鸣了。嫣红化为雾蒙蒙的紫蓝。六点半。

我不再一味闭着眼向前跑，偶尔会停下来看看风景。把对世界的爱都碾碎，播撒给每一朵花，每一次朝霞和晚霞。

偶尔。

我会留一片天空给自己。